第108章 兩具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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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有鳥婉轉低鳴，龍筱白偏頭打了個響鼻, 看見旁邊的花叢中有蝴蝶飛舞, 心情暢快下便很有興致的哼起了歌。
“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好風光 ！”
“蝴蝶兒忙, 蜜蜂也忙, 小鳥兒忙著, 白雲也忙~”
“啊~~~馬蹄踐得落花香, 馬蹄踐得落花！”
玄奘騎在馬上, 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這首唱的不錯。”
得到男神的讚賞，龍筱白搖頭晃腦的裂開馬嘴, 正要繼續。
忽然有只手伸過來，一把扯住她嘴上的韁繩，龍筱白脖子被拉的一歪, 歌聲頓時斷了。
“你！”她擡起頭來想罵，卻看到六耳獼猴正拉著韁繩站在她跟前。
龍筱白沒好氣瞪他一眼, 心裏納悶這野猴子怎麽神出鬼沒的, 走路也不帶個聲響啊？又一想這人正扯著自己的嘴巴, 抻著脖子掙紮了一下道：“你怎麽跑到前面來了？不是在後面跟著麽？”
六耳獼猴把頭歪了歪, 沖她齜起牙齒：“你個人質話怎麽那麽多？我願意在哪兒就在哪兒, 輪不到你管！”
龍筱白：“那你先把韁繩給我松開, 別拉著我！”
六耳獼猴：“那你也別唱歌！吵死了！”
龍筱白：“用得著你管？！我就唱我就唱！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
龍筱白揚起脖子，迎風咧開大嘴，恨不得比剛才的音調還要高上八度。
一只大手瞬間死死地捂上了她的嘴。
簡直是得寸進尺啊！！
龍筱白剛要發飆, 眼風一掃卻發現這次捂住她嘴的是沙和尚。
“三師兄，你也覺得我唱的很難聽麽……”她低下頭，眼底忍不住開始往上冒熱氣。
沙和尚一步上前走到她身側，壓低聲音迅速道：“小師妹，別吵了，這地方有古怪。”
有古怪？龍筱白渾身一抖，直接把湧上來的委屈給壓了回去。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山腳下，擡頭一望，前方是一片黑松大林。
扭頭看向旁邊的六耳獼猴，悄聲道：“你剛才不讓我唱歌是因為這個？因為附近有妖怪？”
咦……看來這猴子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壞麽，遇到危險還知道給他們提個醒。
“當然不是，”六耳獼猴側過臉露出頗為嫌棄的表情，“主要還是因為你唱的太難聽了，其次呢，萬一引來別的妖魔鬼怪，到時候打起來我豈不是麻煩。”
原來是害怕其他的妖怪跟他搶人質啊……
只得悻悻低頭。
沙和尚凝神聽了一會兒，終於解除警報：“好了，不知為何剛才突然有一陣妖風襲來。”
龍筱白緊張道：“那現在呢？”
沙和尚：“已經沒有了。”
六耳獼猴叉著腰哈哈大笑，兩邊肩膀上的金甲一聳一聳的：“肯定是被我威風八面的氣勢嚇跑了。”
餘光掃倒六耳獼猴，龍筱白誠懇道：“餵，能不能給你提一個小小的建議？”
“什麽？”六耳獼猴眼神瞥過來，半是桀驁半是不耐煩。
龍筱白：“你能不能把這身衣服換了？”
六耳獼猴：“為什麽？！”
龍筱白：“呃……我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套衣服實在是太招搖了。”
如果真的要去大鬧天宮也就罷了，窮鄉僻壤的穿成這樣，太浮誇了，想不招惹妖精的目光都難。
六耳獼猴挑眉齜牙，聽到有人嫌棄自己精心穿戴的裝備，他第一反應是要發怒，然而怒火在心頭小小的翻湧了一下之後，他決定給面前的傻妞一個糾正自己審美偏差的機會：“你難道不覺得，我穿上這套衣服以後，顯得既英俊瀟灑又神勇威武麽？”
龍筱白：“呃……你高興就好。”
該說的都說了，既然對方不接受那就算了，誰讓弱小的一方沒有話語權呢？
又走了幾裏，前去探路的豬八戒已經返回，興奮道：“師父，林子裏有一個寺廟！”
聽到前方有寺廟，幾人又打起精神加快腳步，想在日落之前趕到寺廟，好好歇息。
夕陽西下，松林在落日的餘暉中泛著金色的光，遠遠望去，好似一片厚實的深綠色畫板，被人揚手撒了一把金粉。
眾人走了許久，終於看見前面東倒西歪的立著一個古廟，進去一看，只見斷磚破瓦滿地都是，雜草苔蘚遍野橫生，十分蕭索，看起來不像是有人氣的樣子。
大殿內的景象就更為狼狽了，四面墻倒了兩面，穿堂風隨意來去，佛像因為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上面滿是缺口裂痕，金剛像推倒在地上，斷成兩截，再往裏走，就看見連鐘鼓樓也塌了，裏面的銅鐘掉在地上，日久年深，破敗不堪。
這寺廟坐落在深林中，也不知是遭遇了什麽，玄奘一個修佛之人看見如此蕭條的景象，沈沈嘆氣一聲，擡手去摸那鐘。
誰知那鐘居然當的響了一聲！
無風自動。
聲音是從鐘裏面傳出來的，眾人都嚇了一個哆嗦，以為是碰上了什麽精怪，沙和尚和豬八戒不約而同抄起武器，嚴陣以待！
咣！
又是一聲鐘響！
卻是六耳獼猴上去一棒把鐘敲了個大豁口，伸手從裏面提溜出來一個紅色的小人——
“不要殺我不要吃我……”那人捂著腦袋大叫。
六耳獼猴一下把那穿紅衣的小人摜到地上，惡聲惡氣道：“敢嚇唬你爺爺，活膩歪了是吧？！”
居然是個人？
龍筱白細看那人的裝扮，儼然穿的是喇嘛服飾，不像是妖怪，反倒像是個藏傳佛教的喇嘛和尚。
什麽情況？這人也穿越了？好可憐哦，龍筱白吸吸鼻子，當即就想給他獻唱一曲《回到拉薩》。
那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要殺我，我並非是什麽妖怪，而是這寺廟裏的僧人。”
豬八戒上前仔細瞅了他兩眼，哼笑一聲：“這廟都破爛成這樣了，你是喝西北風活到現在的？騙鬼呢？”
“我沒有騙人，我們寺院的寶剎就在後面不遠處，外面這麽殘破是擺來做樣子的！”紅衣小喇嘛趴在地上道。
豬八戒：“那你好好的藏在這鐘裏做什麽？”
“眾位有所不知，這山中多有妖邪強寇，我本來是出來巡夜的，誰知道突然聽到有人進來，你們又……”小喇嘛心虛地瞄了瞄豬八戒和六耳獼猴的臉，“又是這幅長相，我怕是碰到了什麽妖怪，這才躲進鐘裏的。”
六耳獼猴咻地一瞇眼，不悅道：“什麽叫‘這幅長相’？”
小喇嘛知道說錯了話，脖子一縮。
原來是這樣，弄清了這人的來路，沙和尚繞著鐘來回踱了兩步，突然道：“這鐘落在地上，嚴絲合縫，你是如何鉆進去的？”
小喇嘛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指指銅鐘背面：“我在地上挖了個坑。”
繞到鐘後面一看，果然看見地上有一個能容納一人鉆入的坑洞，沙和尚傻眼：“你這手腳還挺快的麽。”
小喇嘛也沒賣關子，直接如實相告：“那些強盜妖怪說來就來，有時還來這破屋裏藏身，這坑是早就挖好的，萬一撞上了，我們就躲在這裏面。”
玄奘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互相表明身份後，那小喇嘛終於放下心來。
“各位遠道而來，請隨我去後面歇息。”那小喇嘛拍了拍紅袍的泥土，轉了個身，帶著眾人朝破廟更深處走去。
那小喇嘛引著眾人，連過了三層山門，這才看到一座像樣的寶剎，果然與外面大不相同，可謂是一在天一在地。
黃金裝聖象，白玉造階臺，千株翠竹搖禪榻，萬種青松映佛門，好一處佛門聖境，山門上有五個大字——“鎮海禪林寺”。
龍筱白仔細回想了一陣，卻對這寺廟名字沒什麽印象，也是，西游原著中的寺廟道觀多不勝數，這寺廟的名字又如此拗口，記不太清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瞧這寺院如此恢弘大氣，看來今晚是可以好好休息了，想到這裏，龍筱白不禁心裏有些高興。
她現在還是馬形，便也沒有多話，一路被豬八戒牽著進了寺廟，剛到大殿門口，便看到迎面走來一群人，皆是跟小喇嘛一樣穿著紅色衣袍，當頭一人還戴了一頂明黃色狀如雞冠的帽子，看樣子正是這寺院的住持。
住持喇嘛與玄奘互相行了禮，便將幾人安排在了小和尚房中，用過齋飯，眾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龍筱白被栓在後院馬廄，靜靜等待天黑，等天一擦黑，她便可以偷偷溜去房間，好好休息了。
馬廄中的味道不是很好聞，龍筱白正閉目養神，卻聽頭頂上樹木嘩啦一響，她擡頭一看，卻是六耳獼猴正翹著腿躺在自己頭頂的樹杈上，一身的黃金戰甲閃的人眼睛都要瞎了。
“咦？野猴子，你怎麽不去休息？”
六耳獼猴一條腿垂下來，在半空晃悠道：“我這不是在休息麽？”
話音未落，又聽他道：“我們猴子向來是這樣休息的，怎麽？難道孫悟空他不是？”
聽頭頂這個煞神提到“孫悟空”，龍筱白下意識的就是一陣沈默。
都這麽久了，孫悟空他到底去了哪裏？難道是回他的水簾洞當山大王去了？細細想來，這種可能性還蠻大的，畢竟那是孫悟空的老家。
頭頂上不耐的聲音繼續傳來：“餵，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龍筱白回過神來，閑閑道：“你怎麽這麽關心孫悟空呢？我總覺得你對他的在意程度好像超越了一個單純的仇家。”
“我沒有！”六耳獼猴一臉傲嬌，扭過頭看著樹下的龍筱白：“我只是比較好奇他到底能忘本到什麽地步而已！”
“你們很早就認識了麽？”
“……”六耳獼猴扭臉沈吟了一聲，不置可否。
“他當年大鬧天宮的時候你多大？”
“記不清了。”
“他在五行山下壓了五百年，你們應該很久沒有見過面了吧，他還記得你嗎？”
“我怎麽知道？！”
“你找他打架，結果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不覺得很胡鬧嗎？而且根據我對孫猴子的了解，你穿著這一身出現在他面前，他肯定見了你就來氣。”
“我管他來氣不來氣！”六耳獼猴咬牙切齒的聲音從樹上傳來，“……我、不、在、乎。”
“我只想跟他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說完，頭頂又是一陣樹木的晃動聲，龍筱白擡頭一看，六耳獼猴已經不見了，很明顯是並不想再跟她繼續做深層次的交流。
龍筱白嘆口氣，這猴子怎麽跟孫悟空一樣別扭。
找了個隱蔽的角落，重新變回人形，穿好衣服，龍筱白摸著黑朝廂房方向走去。
寺院裏很安靜，月光清冷，夜風徐徐。
鎮海禪林寺的面積很大，在馬廄和廂房之間，還隔了兩座殿宇，不過現在已經是夜半時分，守夜的僧人也只是在門口，不會守在大殿，所以龍筱白一路暢行無阻，很快便穿過了其中一座大殿。
眼看著便要抵達第二座大殿門口，然而她剛踏上殿外的臺階，大殿兩旁忽然亮起了無數火把！
“什麽人在那裏？！”
火光明滅中傳來一聲大喝，龍筱白渾身一抖，錯愕地看著面前一群來勢洶洶的喇嘛，當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寺院裏的僧人抓包了。
怎麽這麽多人？這些喇嘛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幹什麽呢？
這下完了，怎麽解釋自己是和玄奘他們一起的呢？龍筱白咬緊下嘴唇，怎麽想都覺得不妥，自己畢竟是個女的，這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想摸進高僧的房間，這傳出去不太好聽吧。
思來想去，龍筱白覺得，此刻還是要靠自己的一技之長來渡過難關。
眼一搭，眉一悚，盈盈之中憋出兩點淚光，嬌怯怯中帶著驚恐：“各位高僧，小女子是在山中迷了路途，誤打誤撞闖入這裏，我、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啊……”
說完還嚶嚶的哭了兩聲。
那些喇嘛見她是個弱女子，只猶疑的打量了她半晌，便也放松了警惕，舉著火把圍上前來，著人將她引到偏殿休息。
剛走兩步，只聽身後天王殿中忽然亂作一團，尖叫跑動聲響個不停，有人沖出來吼道：“快把這妖物拿下！”
呃，咦？
轉瞬之間，咣嘰一聲。
龍筱白已經被兩個喇嘛按在地上。
******
玄奘他們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龍筱白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天王殿外的柱子上，不停的掙動著手腳，門口的石階上，赫然擺著兩具血肉模糊的骸骨。
兩者之間距離極近，甚至能聞到那堆東西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龍筱白正閉著眼睛嗷嗷亂叫：
“你們把這東西拿遠點好不好啊！太特麽嚇人了！！”
“我都說八百遍了我只是路過！真不關我的事兒啊！”
“他們怎麽變成這樣的我不知道啊啊！！！”
真是太邪門了！早知道這鬼地方會發生這樣的血案，她就是寧可睡在馬廄裏也不會選擇從這裏路過。
玄奘等人快步走上前去，詢問主持到底發生了何事。
戴著黃帽子的住持喇嘛厲聲道：“晚間我派兩個小徒去前殿取些香燭，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回來，便差人去尋找，結果也找不到人，怕是遇到強盜妖魔出了意外，這才讓全寺僧人一起搜尋，結果一搜之下，便在天王殿門口捉到這個鬼鬼祟祟的女人，我那兩個小徒弟的屍骨也在這殿內被找見了。”
龍筱白被綁著不能動，只能用大喊來表達內心的極度不爽：“你說我鬼鬼祟祟我認了，但這兩個人真的跟我沒關系！”
主持喇嘛黑著臉道：“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你有什麽證明？”
龍筱白想了想，高聲道：“我、我有人證！”
視線倏地一轉，不遠處，六耳獼猴正背靠著廊柱看熱鬧。
“半柱香以前，我還跟這猴子聊天呢！哪來的時間殺人？”
“哎呦，關我什麽事兒啊！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六耳獼猴臉一抽，神態誇張的把自己撇了個幹凈，轉過身就藏到柱子背後的陰影裏去了，完全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樣子。
主持喇嘛：“人證無效。”
龍筱白：“我真的沒吃人啊，我是馬，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
“咳，”一直在旁邊聽審的玄奘忍不住咳了一聲，提醒道，“小白，說重點。”
龍筱白回過神：“再說，你看我這體形，這倆大活人我也吃不下啊。”
玄奘皺起眉頭：“住持，這女子乃是貧僧的白馬所化，並不是什麽吃人的妖魔。”
“白馬？”喇嘛狐疑地看玄奘一眼，“……可是她剛才分明說，她是這裏的山民，迷了路誤打誤撞才進來這裏的啊。”
“……”一怔之下，玄奘看向被綁著的龍筱白，“這又是怎麽回事？”
龍筱白嘴一癟，弱弱的道：“我這……不是怕住持誤會麽……”
“可是現在誤會更大了。”
“我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剛才從馬廄裏出來，沒走兩步，呼啦一下就被他們給包圍了，然後咣嘰一下就被人給按地上了。”
“……”
豬八戒朝沙和尚使了個眼色，瞧小師妹這擬聲詞用的，真是惟妙惟肖，生動準確的描繪了剛才現場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她跌宕起伏的心路歷程。
“師父哇，你能不能先讓他們把我放下來？”龍筱白扭著頭，完全不敢看另一邊大殿口那兩具血呼哧啦的骸骨。
“這可不行，”喇嘛住持連連擺手，“這人滿嘴謊話，雖然高僧說此女是白馬所化，但並不能證明她不是殺害我這兩個小徒弟的兇手，妖怪這種東西，搞不好什麽時候就兇相畢露了，半路發狂也有可能！我勸聖僧也莫要帶著這妖馬了，不安全啊！不安全！”
“我不過是一時迷糊走錯了道兒你一定要這樣挑撥我們師徒之間的感情嗎……”被戲太多拖累的龍筱白一把辛酸淚。
玄奘嘆口氣，還要說些什麽，那喇嘛住持擡手截住他的話頭，吩咐眾人道：“來人，先把這妖孽關到閣樓裏去，嚴加看守，千萬別讓她給跑了。”
就這樣，龍筱白被人從柱子上解了下來，關進了佛堂的閣樓中。
豬八戒看著龍筱白被喇嘛帶走，擔憂道：“師父，就這樣讓他們把小師妹關起來了？”
玄奘側過頭：“我看這事情像是妖邪所為，小白她關在閣樓裏有人看守總比放她在外面亂跑安全。”
明白了玄奘的心思，沙和尚又說道：“師父，幸虧這幫喇嘛來的及時，要是真讓小師妹跟那妖物撞上，想想就覺得後怕。”
玄奘：“嗯，以後還是不要讓小白跟我們分開太遠了。”
豬八戒看到六耳獼猴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來氣，低聲吐槽：“我說這猴子晚上怎麽不見了，原來是跑到小師妹那裏去了。”
正說著，六耳獼猴從柱子後面閃出身來，下巴一揚，眼神邪魅：“怎麽著？難道你看不見我還想我了不成？！”
豬八戒簡直想抽他：“你對自己的定位能不能準確一點？我巴不得你被妖精帶走了！”
“你被帶走我都不會被帶走！”
“山野潑猴！”
“遭瘟的老豬！”
“你個圖謀不軌的賊猢猻！”
“你個傻眉楞眼的死賊禿！！”
“……”
玄奘和沙和尚就這樣聽一豬一猴就自身物種特性問題展開了深切討論。
沙和尚忍無可忍，打斷道：“二師兄，別吵了，咱們還是先去看看那兩具骸骨吧。”
豬八戒白眼翻上天，刻意忽略掉六耳獼猴賤兮兮的身影，眾人走上前去，細看那兩具血肉模糊的骸骨。
“吃的可真幹凈，”豬八戒問，“會不會是山中的什麽野獸幹的？”
沙和尚否定道：“野獸吃人可不會這麽無聲無息，隨便喊上兩聲也把人都喊醒了，大殿裏我去看過，沒有任何掙紮搏鬥的痕跡，肯定是妖物無疑。”
玄奘皺眉道：“我們一來這裏就出事情，這妖怪會不會是跟著我們來的？”
“嗯，有可能，”沙和尚道，“還記得在來的路上我感覺到的那一陣妖風麽？那妖怪似乎知道我們有所感應，之後便再也感覺不到他的妖氣了，可能是用什麽東西隱匿了自己的妖氣。”
玄奘：“能分辨出來是什麽妖怪麽？”
沙和尚啞然：“師父，我暫時還沒那本事。”
確實，以豬八戒和沙和尚的法力，想要分辨妖氣出自於哪種妖物不太現實，原先有這本事的兩個人現在一個法力被封，一個下落不明。
不過，曾經感應到這股妖氣的還有一個人……
感應到幾人註視的目光，六耳獼猴臉一扭：“別看我，我是來守株待兔的，不是來幫你們答疑解惑的！你們的事兒自己解決別來煩我！”
豬八戒冷哼一聲：“師父，別問他了，這家夥跟我們就不是一條心！”
六耳獼猴詫異道：“你才發現？原來你一直對我還抱有什麽期待？”
豬八戒：“……”
為什麽這野猴子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有種想懟回去的沖動。
另一邊的沙和尚扶額，豬隊友的特質就是別人隨便一句話都能把他帶跑偏了！
另外一邊，龍筱白正在閣樓中百無聊賴的躺平。
不是她不想逃，只是她現下實在有點兒背，四肢被綁、雙目被遮、連嘴巴都被牢牢封住了，動彈不得，求救不能，而且整間屋子裏就她一個人，除了躺平任嘲以外似乎也做不了什麽了。
早知道就不該虛度以前的時光，跟江湖雜耍藝人學學縮骨功什麽的也好啊！總比現在一個人被關在這裏幹喘氣強。
她又想起那兩具被妖怪啃食幹凈的骸骨，不由得心中有些恐慌……
也不知道這關著她的佛堂有沒有什麽“鎮妖”的功效，不過那兩個小喇嘛是在天王殿遇害，想來這妖怪也是葷素不忌，害人不挑地點的。
忍不住豎起耳朵去聽這閣樓中的動靜，好在聽了半天，也只能聽見門外守門的喇嘛來回踱步及低聲交談的聲響。
眼睛被蒙，龍筱白沒辦法精準計算時間，以至於眼前出現隱約亮光的時候，她都覺得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天亮了？
龍筱白睜大眼睛向疑似窗口的方向望去，寂靜中耳畔突然想起“吱嘎”一聲。
閣樓的窗扇被人推開了。
是風？還是人？龍筱白心臟提到嗓子眼。
有什麽東西十分輕盈的擦過她的耳側，卻沒有碰觸到她，唰的一下，手腕處的繩子斷開了。
很快，龍筱白揭開眼罩，光明重現。
眼前的景象在模糊的光影中漸漸清晰，卻是空無一人。
難到古代也流行雷鋒精神做好事不留名？龍筱白心中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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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好風光 ！”
“蝴蝶兒忙, 蜜蜂也忙, 小鳥兒忙著, 白雲也忙~”
“啊~~~馬蹄踐得落花香, 馬蹄踐得落花！”
玄奘騎在馬上, 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這首唱的不錯。”
得到男神的讚賞，龍筱白搖頭晃腦的裂開馬嘴, 正要繼續。
忽然有只手伸過來，一把扯住她嘴上的韁繩，龍筱白脖子被拉的一歪, 歌聲頓時斷了。
“你！”她擡起頭來想罵，卻看到六耳獼猴正拉著韁繩站在她跟前。
龍筱白沒好氣瞪他一眼, 心裏納悶這野猴子怎麽神出鬼沒的, 走路也不帶個聲響啊？又一想這人正扯著自己的嘴巴, 抻著脖子掙紮了一下道：“你怎麽跑到前面來了？不是在後面跟著麽？”
六耳獼猴把頭歪了歪, 沖她齜起牙齒：“你個人質話怎麽那麽多？我願意在哪兒就在哪兒, 輪不到你管！”
龍筱白：“那你先把韁繩給我松開, 別拉著我！”
六耳獼猴：“那你也別唱歌！吵死了！”
龍筱白：“用得著你管？！我就唱我就唱！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
龍筱白揚起脖子，迎風咧開大嘴，恨不得比剛才的音調還要高上八度。
一只大手瞬間死死地捂上了她的嘴。
簡直是得寸進尺啊！！
龍筱白剛要發飆, 眼風一掃卻發現這次捂住她嘴的是沙和尚。
“三師兄，你也覺得我唱的很難聽麽……”她低下頭，眼底忍不住開始往上冒熱氣。
沙和尚一步上前走到她身側，壓低聲音迅速道：“小師妹，別吵了，這地方有古怪。”
有古怪？龍筱白渾身一抖，直接把湧上來的委屈給壓了回去。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山腳下，擡頭一望，前方是一片黑松大林。
扭頭看向旁邊的六耳獼猴，悄聲道：“你剛才不讓我唱歌是因為這個？因為附近有妖怪？”
咦……看來這猴子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壞麽，遇到危險還知道給他們提個醒。
“當然不是，”六耳獼猴側過臉露出頗為嫌棄的表情，“主要還是因為你唱的太難聽了，其次呢，萬一引來別的妖魔鬼怪，到時候打起來我豈不是麻煩。”
原來是害怕其他的妖怪跟他搶人質啊……
只得悻悻低頭。
沙和尚凝神聽了一會兒，終於解除警報：“好了，不知為何剛才突然有一陣妖風襲來。”
龍筱白緊張道：“那現在呢？”
沙和尚：“已經沒有了。”
六耳獼猴叉著腰哈哈大笑，兩邊肩膀上的金甲一聳一聳的：“肯定是被我威風八面的氣勢嚇跑了。”
餘光掃倒六耳獼猴，龍筱白誠懇道：“餵，能不能給你提一個小小的建議？”
“什麽？”六耳獼猴眼神瞥過來，半是桀驁半是不耐煩。
龍筱白：“你能不能把這身衣服換了？”
六耳獼猴：“為什麽？！”
龍筱白：“呃……我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套衣服實在是太招搖了。”
如果真的要去大鬧天宮也就罷了，窮鄉僻壤的穿成這樣，太浮誇了，想不招惹妖精的目光都難。
六耳獼猴挑眉齜牙，聽到有人嫌棄自己精心穿戴的裝備，他第一反應是要發怒，然而怒火在心頭小小的翻湧了一下之後，他決定給面前的傻妞一個糾正自己審美偏差的機會：“你難道不覺得，我穿上這套衣服以後，顯得既英俊瀟灑又神勇威武麽？”
龍筱白：“呃……你高興就好。”
該說的都說了，既然對方不接受那就算了，誰讓弱小的一方沒有話語權呢？
又走了幾裏，前去探路的豬八戒已經返回，興奮道：“師父，林子裏有一個寺廟！”
聽到前方有寺廟，幾人又打起精神加快腳步，想在日落之前趕到寺廟，好好歇息。
夕陽西下，松林在落日的餘暉中泛著金色的光，遠遠望去，好似一片厚實的深綠色畫板，被人揚手撒了一把金粉。
眾人走了許久，終於看見前面東倒西歪的立著一個古廟，進去一看，只見斷磚破瓦滿地都是，雜草苔蘚遍野橫生，十分蕭索，看起來不像是有人氣的樣子。
大殿內的景象就更為狼狽了，四面墻倒了兩面，穿堂風隨意來去，佛像因為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上面滿是缺口裂痕，金剛像推倒在地上，斷成兩截，再往裏走，就看見連鐘鼓樓也塌了，裏面的銅鐘掉在地上，日久年深，破敗不堪。
這寺廟坐落在深林中，也不知是遭遇了什麽，玄奘一個修佛之人看見如此蕭條的景象，沈沈嘆氣一聲，擡手去摸那鐘。
誰知那鐘居然當的響了一聲！
無風自動。
聲音是從鐘裏面傳出來的，眾人都嚇了一個哆嗦，以為是碰上了什麽精怪，沙和尚和豬八戒不約而同抄起武器，嚴陣以待！
咣！
又是一聲鐘響！
卻是六耳獼猴上去一棒把鐘敲了個大豁口，伸手從裏面提溜出來一個紅色的小人——
“不要殺我不要吃我……”那人捂著腦袋大叫。
六耳獼猴一下把那穿紅衣的小人摜到地上，惡聲惡氣道：“敢嚇唬你爺爺，活膩歪了是吧？！”
居然是個人？
龍筱白細看那人的裝扮，儼然穿的是喇嘛服飾，不像是妖怪，反倒像是個藏傳佛教的喇嘛和尚。
什麽情況？這人也穿越了？好可憐哦，龍筱白吸吸鼻子，當即就想給他獻唱一曲《回到拉薩》。
那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要殺我，我並非是什麽妖怪，而是這寺廟裏的僧人。”
豬八戒上前仔細瞅了他兩眼，哼笑一聲：“這廟都破爛成這樣了，你是喝西北風活到現在的？騙鬼呢？”
“我沒有騙人，我們寺院的寶剎就在後面不遠處，外面這麽殘破是擺來做樣子的！”紅衣小喇嘛趴在地上道。
豬八戒：“那你好好的藏在這鐘裏做什麽？”
“眾位有所不知，這山中多有妖邪強寇，我本來是出來巡夜的，誰知道突然聽到有人進來，你們又……”小喇嘛心虛地瞄了瞄豬八戒和六耳獼猴的臉，“又是這幅長相，我怕是碰到了什麽妖怪，這才躲進鐘裏的。”
六耳獼猴咻地一瞇眼，不悅道：“什麽叫‘這幅長相’？”
小喇嘛知道說錯了話，脖子一縮。
原來是這樣，弄清了這人的來路，沙和尚繞著鐘來回踱了兩步，突然道：“這鐘落在地上，嚴絲合縫，你是如何鉆進去的？”
小喇嘛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指指銅鐘背面：“我在地上挖了個坑。”
繞到鐘後面一看，果然看見地上有一個能容納一人鉆入的坑洞，沙和尚傻眼：“你這手腳還挺快的麽。”
小喇嘛也沒賣關子，直接如實相告：“那些強盜妖怪說來就來，有時還來這破屋裏藏身，這坑是早就挖好的，萬一撞上了，我們就躲在這裏面。”
玄奘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互相表明身份後，那小喇嘛終於放下心來。
“各位遠道而來，請隨我去後面歇息。”那小喇嘛拍了拍紅袍的泥土，轉了個身，帶著眾人朝破廟更深處走去。
那小喇嘛引著眾人，連過了三層山門，這才看到一座像樣的寶剎，果然與外面大不相同，可謂是一在天一在地。
黃金裝聖象，白玉造階臺，千株翠竹搖禪榻，萬種青松映佛門，好一處佛門聖境，山門上有五個大字——“鎮海禪林寺”。
龍筱白仔細回想了一陣，卻對這寺廟名字沒什麽印象，也是，西游原著中的寺廟道觀多不勝數，這寺廟的名字又如此拗口，記不太清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瞧這寺院如此恢弘大氣，看來今晚是可以好好休息了，想到這裏，龍筱白不禁心裏有些高興。
她現在還是馬形，便也沒有多話，一路被豬八戒牽著進了寺廟，剛到大殿門口，便看到迎面走來一群人，皆是跟小喇嘛一樣穿著紅色衣袍，當頭一人還戴了一頂明黃色狀如雞冠的帽子，看樣子正是這寺院的住持。
住持喇嘛與玄奘互相行了禮，便將幾人安排在了小和尚房中，用過齋飯，眾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龍筱白被栓在後院馬廄，靜靜等待天黑，等天一擦黑，她便可以偷偷溜去房間，好好休息了。
馬廄中的味道不是很好聞，龍筱白正閉目養神，卻聽頭頂上樹木嘩啦一響，她擡頭一看，卻是六耳獼猴正翹著腿躺在自己頭頂的樹杈上，一身的黃金戰甲閃的人眼睛都要瞎了。
“咦？野猴子，你怎麽不去休息？”
六耳獼猴一條腿垂下來，在半空晃悠道：“我這不是在休息麽？”
話音未落，又聽他道：“我們猴子向來是這樣休息的，怎麽？難道孫悟空他不是？”
聽頭頂這個煞神提到“孫悟空”，龍筱白下意識的就是一陣沈默。
都這麽久了，孫悟空他到底去了哪裏？難道是回他的水簾洞當山大王去了？細細想來，這種可能性還蠻大的，畢竟那是孫悟空的老家。
頭頂上不耐的聲音繼續傳來：“餵，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龍筱白回過神來，閑閑道：“你怎麽這麽關心孫悟空呢？我總覺得你對他的在意程度好像超越了一個單純的仇家。”
“我沒有！”六耳獼猴一臉傲嬌，扭過頭看著樹下的龍筱白：“我只是比較好奇他到底能忘本到什麽地步而已！”
“你們很早就認識了麽？”
“……”六耳獼猴扭臉沈吟了一聲，不置可否。
“他當年大鬧天宮的時候你多大？”
“記不清了。”
“他在五行山下壓了五百年，你們應該很久沒有見過面了吧，他還記得你嗎？”
“我怎麽知道？！”
“你找他打架，結果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不覺得很胡鬧嗎？而且根據我對孫猴子的了解，你穿著這一身出現在他面前，他肯定見了你就來氣。”
“我管他來氣不來氣！”六耳獼猴咬牙切齒的聲音從樹上傳來，“……我、不、在、乎。”
“我只想跟他痛痛快快打上一架！”
說完，頭頂又是一陣樹木的晃動聲，龍筱白擡頭一看，六耳獼猴已經不見了，很明顯是並不想再跟她繼續做深層次的交流。
龍筱白嘆口氣，這猴子怎麽跟孫悟空一樣別扭。
找了個隱蔽的角落，重新變回人形，穿好衣服，龍筱白摸著黑朝廂房方向走去。
寺院裏很安靜，月光清冷，夜風徐徐。
鎮海禪林寺的面積很大，在馬廄和廂房之間，還隔了兩座殿宇，不過現在已經是夜半時分，守夜的僧人也只是在門口，不會守在大殿，所以龍筱白一路暢行無阻，很快便穿過了其中一座大殿。
眼看著便要抵達第二座大殿門口，然而她剛踏上殿外的臺階，大殿兩旁忽然亮起了無數火把！
“什麽人在那裏？！”
火光明滅中傳來一聲大喝，龍筱白渾身一抖，錯愕地看著面前一群來勢洶洶的喇嘛，當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寺院裏的僧人抓包了。
怎麽這麽多人？這些喇嘛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幹什麽呢？
這下完了，怎麽解釋自己是和玄奘他們一起的呢？龍筱白咬緊下嘴唇，怎麽想都覺得不妥，自己畢竟是個女的，這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想摸進高僧的房間，這傳出去不太好聽吧。
思來想去，龍筱白覺得，此刻還是要靠自己的一技之長來渡過難關。
眼一搭，眉一悚，盈盈之中憋出兩點淚光，嬌怯怯中帶著驚恐：“各位高僧，小女子是在山中迷了路途，誤打誤撞闖入這裏，我、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啊……”
說完還嚶嚶的哭了兩聲。
那些喇嘛見她是個弱女子，只猶疑的打量了她半晌，便也放松了警惕，舉著火把圍上前來，著人將她引到偏殿休息。
剛走兩步，只聽身後天王殿中忽然亂作一團，尖叫跑動聲響個不停，有人沖出來吼道：“快把這妖物拿下！”
呃，咦？
轉瞬之間，咣嘰一聲。
龍筱白已經被兩個喇嘛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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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他們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龍筱白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天王殿外的柱子上，不停的掙動著手腳，門口的石階上，赫然擺著兩具血肉模糊的骸骨。
兩者之間距離極近，甚至能聞到那堆東西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龍筱白正閉著眼睛嗷嗷亂叫：
“你們把這東西拿遠點好不好啊！太特麽嚇人了！！”
“我都說八百遍了我只是路過！真不關我的事兒啊！”
“他們怎麽變成這樣的我不知道啊啊！！！”
真是太邪門了！早知道這鬼地方會發生這樣的血案，她就是寧可睡在馬廄裏也不會選擇從這裏路過。
玄奘等人快步走上前去，詢問主持到底發生了何事。
戴著黃帽子的住持喇嘛厲聲道：“晚間我派兩個小徒去前殿取些香燭，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回來，便差人去尋找，結果也找不到人，怕是遇到強盜妖魔出了意外，這才讓全寺僧人一起搜尋，結果一搜之下，便在天王殿門口捉到這個鬼鬼祟祟的女人，我那兩個小徒弟的屍骨也在這殿內被找見了。”
龍筱白被綁著不能動，只能用大喊來表達內心的極度不爽：“你說我鬼鬼祟祟我認了，但這兩個人真的跟我沒關系！”
主持喇嘛黑著臉道：“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你有什麽證明？”
龍筱白想了想，高聲道：“我、我有人證！”
視線倏地一轉，不遠處，六耳獼猴正背靠著廊柱看熱鬧。
“半柱香以前，我還跟這猴子聊天呢！哪來的時間殺人？”
“哎呦，關我什麽事兒啊！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六耳獼猴臉一抽，神態誇張的把自己撇了個幹凈，轉過身就藏到柱子背後的陰影裏去了，完全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樣子。
主持喇嘛：“人證無效。”
龍筱白：“我真的沒吃人啊，我是馬，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
“咳，”一直在旁邊聽審的玄奘忍不住咳了一聲，提醒道，“小白，說重點。”
龍筱白回過神：“再說，你看我這體形，這倆大活人我也吃不下啊。”
玄奘皺起眉頭：“住持，這女子乃是貧僧的白馬所化，並不是什麽吃人的妖魔。”
“白馬？”喇嘛狐疑地看玄奘一眼，“……可是她剛才分明說，她是這裏的山民，迷了路誤打誤撞才進來這裏的啊。”
“……”一怔之下，玄奘看向被綁著的龍筱白，“這又是怎麽回事？”
龍筱白嘴一癟，弱弱的道：“我這……不是怕住持誤會麽……”
“可是現在誤會更大了。”
“我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剛才從馬廄裏出來，沒走兩步，呼啦一下就被他們給包圍了，然後咣嘰一下就被人給按地上了。”
“……”
豬八戒朝沙和尚使了個眼色，瞧小師妹這擬聲詞用的，真是惟妙惟肖，生動準確的描繪了剛才現場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她跌宕起伏的心路歷程。
“師父哇，你能不能先讓他們把我放下來？”龍筱白扭著頭，完全不敢看另一邊大殿口那兩具血呼哧啦的骸骨。
“這可不行，”喇嘛住持連連擺手，“這人滿嘴謊話，雖然高僧說此女是白馬所化，但並不能證明她不是殺害我這兩個小徒弟的兇手，妖怪這種東西，搞不好什麽時候就兇相畢露了，半路發狂也有可能！我勸聖僧也莫要帶著這妖馬了，不安全啊！不安全！”
“我不過是一時迷糊走錯了道兒你一定要這樣挑撥我們師徒之間的感情嗎……”被戲太多拖累的龍筱白一把辛酸淚。
玄奘嘆口氣，還要說些什麽，那喇嘛住持擡手截住他的話頭，吩咐眾人道：“來人，先把這妖孽關到閣樓裏去，嚴加看守，千萬別讓她給跑了。”
就這樣，龍筱白被人從柱子上解了下來，關進了佛堂的閣樓中。
豬八戒看著龍筱白被喇嘛帶走，擔憂道：“師父，就這樣讓他們把小師妹關起來了？”
玄奘側過頭：“我看這事情像是妖邪所為，小白她關在閣樓裏有人看守總比放她在外面亂跑安全。”
明白了玄奘的心思，沙和尚又說道：“師父，幸虧這幫喇嘛來的及時，要是真讓小師妹跟那妖物撞上，想想就覺得後怕。”
玄奘：“嗯，以後還是不要讓小白跟我們分開太遠了。”
豬八戒看到六耳獼猴那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來氣，低聲吐槽：“我說這猴子晚上怎麽不見了，原來是跑到小師妹那裏去了。”
正說著，六耳獼猴從柱子後面閃出身來，下巴一揚，眼神邪魅：“怎麽著？難道你看不見我還想我了不成？！”
豬八戒簡直想抽他：“你對自己的定位能不能準確一點？我巴不得你被妖精帶走了！”
“你被帶走我都不會被帶走！”
“山野潑猴！”
“遭瘟的老豬！”
“你個圖謀不軌的賊猢猻！”
“你個傻眉楞眼的死賊禿！！”
“……”
玄奘和沙和尚就這樣聽一豬一猴就自身物種特性問題展開了深切討論。
沙和尚忍無可忍，打斷道：“二師兄，別吵了，咱們還是先去看看那兩具骸骨吧。”
豬八戒白眼翻上天，刻意忽略掉六耳獼猴賤兮兮的身影，眾人走上前去，細看那兩具血肉模糊的骸骨。
“吃的可真幹凈，”豬八戒問，“會不會是山中的什麽野獸幹的？”
沙和尚否定道：“野獸吃人可不會這麽無聲無息，隨便喊上兩聲也把人都喊醒了，大殿裏我去看過，沒有任何掙紮搏鬥的痕跡，肯定是妖物無疑。”
玄奘皺眉道：“我們一來這裏就出事情，這妖怪會不會是跟著我們來的？”
“嗯，有可能，”沙和尚道，“還記得在來的路上我感覺到的那一陣妖風麽？那妖怪似乎知道我們有所感應，之後便再也感覺不到他的妖氣了，可能是用什麽東西隱匿了自己的妖氣。”
玄奘：“能分辨出來是什麽妖怪麽？”
沙和尚啞然：“師父，我暫時還沒那本事。”
確實，以豬八戒和沙和尚的法力，想要分辨妖氣出自於哪種妖物不太現實，原先有這本事的兩個人現在一個法力被封，一個下落不明。
不過，曾經感應到這股妖氣的還有一個人……
感應到幾人註視的目光，六耳獼猴臉一扭：“別看我，我是來守株待兔的，不是來幫你們答疑解惑的！你們的事兒自己解決別來煩我！”
豬八戒冷哼一聲：“師父，別問他了，這家夥跟我們就不是一條心！”
六耳獼猴詫異道：“你才發現？原來你一直對我還抱有什麽期待？”
豬八戒：“……”
為什麽這野猴子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讓他有種想懟回去的沖動。
另一邊的沙和尚扶額，豬隊友的特質就是別人隨便一句話都能把他帶跑偏了！
另外一邊，龍筱白正在閣樓中百無聊賴的躺平。
不是她不想逃，只是她現下實在有點兒背，四肢被綁、雙目被遮、連嘴巴都被牢牢封住了，動彈不得，求救不能，而且整間屋子裏就她一個人，除了躺平任嘲以外似乎也做不了什麽了。
早知道就不該虛度以前的時光，跟江湖雜耍藝人學學縮骨功什麽的也好啊！總比現在一個人被關在這裏幹喘氣強。
她又想起那兩具被妖怪啃食幹凈的骸骨，不由得心中有些恐慌……
也不知道這關著她的佛堂有沒有什麽“鎮妖”的功效，不過那兩個小喇嘛是在天王殿遇害，想來這妖怪也是葷素不忌，害人不挑地點的。
忍不住豎起耳朵去聽這閣樓中的動靜，好在聽了半天，也只能聽見門外守門的喇嘛來回踱步及低聲交談的聲響。
眼睛被蒙，龍筱白沒辦法精準計算時間，以至於眼前出現隱約亮光的時候，她都覺得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久。
天亮了？
龍筱白睜大眼睛向疑似窗口的方向望去，寂靜中耳畔突然想起“吱嘎”一聲。
閣樓的窗扇被人推開了。
是風？還是人？龍筱白心臟提到嗓子眼。
有什麽東西十分輕盈的擦過她的耳側，卻沒有碰觸到她，唰的一下，手腕處的繩子斷開了。
很快，龍筱白揭開眼罩，光明重現。
眼前的景象在模糊的光影中漸漸清晰，卻是空無一人。
難到古代也流行雷鋒精神做好事不留名？龍筱白心中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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